东宫·2017版

匪我思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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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 番外(3)(1 / 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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连日赶路,人人都是风尘仆仆。不过军中全是男人,也无甚讲究,遇见水便下河洗澡。大营驻扎在河边,河水本是雪山上雪水融化汇聚而成,虽然六月里,仍旧寒冷彻骨。暮时洗沐,一群羽林郎纷纷跃入河中,个个冻得龇牙咧嘴,哇哇怪叫。裴照却和李承鄞比试泅水,两个人浮浮沉沉,在河里游得远了,过了好半晌仍未得出胜负。羽林郎最喜这等搏戏胜负之事,纷纷喧哗叫好,拿小羯鼓击了点子,沿着河岸一路追下去,呐喊助威。只是河水徒然湍急,两人被水流冲得疾快,天又渐渐黑下来,反倒是河岸上的人渐渐追不上了。

到最后,到底是裴照获胜。李承鄞力竭,呛了两口水,裴照反手将他拖起,两个人拣了个浅滩,合力蹚水上岸,裴照回头,遥遥只见远处星星点点,想必是羽林郎们点了火炬,正往这里追寻。

裴照与李承鄞筋疲力尽,不由得皆倒在河岸草地上,只见星河灿烂,这里的星空,仿佛比上京竟低上很多,星子低垂,似乎伸手便可触及。

两个人躺在草丛里,只觉得对方都像落汤鸡一般狼狈,相顾哑然,最终哈哈大笑。

“阿照,你有没有想过,你将来要娶一个什么样的人?”

李承鄞懒洋洋地问。

裴照说道:“我想娶一个我喜欢的人,举案齐眉。不过……”他也没往后说。

李承鄞知道,以裴照的身世,八成是要尚主的。这事情他倒可以帮上点小忙,于是笑道:“你若是看中了哪位公主,我倒是可以帮你从中牵线。”

裴照很洒脱:“那先谢过殿下。”

喧哗声渐近,羽林郎们执着火炬终于寻了过来,一见他们自是大喜过望,牵马的牵马,拿围幛的拿围幛,披衣的披衣。李承鄞拿布巾拭干了河水,换了干净衣裳,翻身上马,恰好遇见裴照也更衣完毕上马。

李承鄞便道:“咱们再赌一局,从这里跑回大营。”

裴照道:“殿下适才已经输了一局,今日还想再输一局吗?”

李承鄞扬鞭回头,笑道:“那可不一定!”

火炬衬得他眼波骄然,意气风发的少年策马而去,松明火炬簇拥映照得天上的星斗也黯然失色,那时候他与他都以为,纵然前路艰险,然而世间万物,连同这天下,不过俯拾即是可得。

裴照第一次见到西凉那位九公主,已经是李承鄞化名顾小五,住在西凉城里的时候。裴照扮作贩茶叶的客商去见李承鄞,恰好在门口遇见那位西凉九公主,只是他穿了西凉人常穿的袍子,脸上还粘着一脸假胡子,那位公主以为他是顾小五的朋友,于是朝他一笑,她抱着一只笼子,里面装着两只沙鼠,兴高采烈地招呼李承鄞:“快看快看,这就是阿巴和阿夏!”

那两只沙鼠长得倒是十分神气,皮光水滑,肥肥胖胖,活像两只面团。

公主往李承鄞手里塞了一颗胡豆,说:“你喂喂它们!”

李承鄞一伸手,一只沙鼠蹿上来就将那颗胡豆含在嘴里,另一只沙鼠急急忙忙挤过来,试图抢走那胡豆,但因为太胖,摔得一个趔趄,四脚朝天,露出粉色的肚皮,只急得吱吱乱叫,四只小爪子在空中乱抓,圆滚滚的身躯却怎么也翻爬不起来。

公主被逗得放声大笑,李承鄞也忍俊不禁,两个人头并头趴在笼子前,李承鄞伸出手指去帮沙鼠翻身,不意戳到沙鼠软软的肚皮,两人又是一阵大笑。裴照不知为何,突然觉得心里一沉,眼前明明是欢天喜地的两个人,总让他觉得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。

李承鄞却丝毫都没觉察,喂完沙鼠,又和公主一起出城去骑马了。

晚霞漫天,两人信马由缰,发力跑了一阵马,坐在沙丘上,看太阳渐渐落下去。

芨芨草在斜阳影里摇曳,遥远的地方传来驼铃声,那是有商队路过。公主托腮坐在沙丘上,指着那片彤红的云霞,告诉李承鄞:“沙漠湖边的一种树,叶子就像这么红,像霞光一样红,叶子映在湖水里,可美了!所以我生下来的时候,阿娘说,啊,是一个女孩子!她欢喜得不得了,因为之前她生我的哥哥们都是男孩子。她觉得终于生了个女娃,将来一定能穿红衣,像玛尔其玛叶子那么红的衣裳,映在湖水里,一定漂亮极了。所以她给我取名字就叫玛尔其玛。那种树的名字,就叫玛尔其玛。”

夕阳的余晖映在她的脸庞上,她的脸颊并没有涂脂粉,但也被霞光映成红彤彤的,她抱膝坐在沙丘上,连衣衫都被霞光染成了红色,李承鄞忽然想到她果然爱穿红衣啊,每次来见自己,都穿了红色的衣裳,连同自己潜入西凉王城撞见她的那一次,一想到帘边缓缓落下的红云,少女光洁的背脊,他不由得面红耳赤,好在霞光正盛,公主又是毫无心机之人,一点儿也没留意他的异样。他抬头眺望晚霞,说道:“我们中原,也有一种树,秋天的时候,叶子就像晚霞这么红,那种树叫枫。”

公主拍手笑道:“太好了,这么说来,如果我名字用中原话来说,应该就是枫。”

“我们中原的姑娘,名字都叫某娘,不如你叫枫娘。”

“我才不要叫枫娘呢,太难听了。”公主却嘟起嘴来,“我要叫小枫,你叫小五,我叫小枫,这样才对头。”

李承鄞见她双目莹然,在霞光映衬下便如宝石一般熠熠生辉,不知不觉便点了点头:“小枫这名字不错。”

“那我就叫小枫啦!”公主兴高采烈地站起来,对着夕阳大喊,“我有中原名字啦!我叫小枫!我叫小枫……”

她的声音久久回荡在瀚海之中,风吹着沙砾,仿佛是合音一般。

李承鄞坐在沙丘上,看她在夕阳的红霞里手舞足蹈,不知不觉露出微笑。

裴照本来领着羽林郎驻扎在雪山之下,每隔一段时日才会进城去,这日李承鄞却忽然骑马出城往营地里来了,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,却见李承鄞十分懊恼,从怀里掏出一只沙鼠,那沙鼠直挺挺躺在他掌心,一动不动。

裴照十分意外,不由得叫了声:“殿下。”李承鄞说道:“我一时不留意,让阿巴从笼子里溜了出来,谁知道它爬进瓦罐偷吃了太多胡豆,竟然噎死了。”

李承鄞道:“我想到扎营的时候,看到这里有好些沙鼠洞,便捉一只一模一样的回去,她八成也瞧不出来。”

裴照见是这桩无关紧要的事体,不由得松了口气,旋即命人四处捕捉沙鼠,那些羽林郎没事亦要生事,何况到处掘鼠洞,只当成好玩的戏耍,纷扰不休。可怜雪山脚下那些沙鼠倒了大霉,一下午被掘出无数只,按毛色大小分开来,关在笼子里呈给李承鄞挑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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